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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次，我沒有拿出領帶。

“嘿，你的呢？”老公用手指挑著一條粉紫色的絲質內衣在我眼前晃，看尺碼，我知道這回是個36C的女人。我側頭，躲著那一團紫。

“怎么樣啊？領帶呢？快拿出來我看看。”

“我覺得累了，沒去，找地兒坐了會兒，就回來了。”我站起來準備去衛生間。

“怎么了？我看看。”他扳過我的肩膀，鼻子在我的頭發和脖子間不停地嗅著，“不對，你這味道不對，生人的味兒，別騙我，快交出來。”

“是，我就騙你了！可這次這個沒戴領帶。”我掙出他的懷抱。

“沒戴領帶？你不是不和不戴領帶的男人約會嗎？這次怎么破例了？來來來，說說說。”

甩開他的手，我進了衛生間。

領帶就塞在我的包里，很普通的黃色菱形圖案。那個專門用來陳列“戰利品”的衣柜里，類似的領帶也有吧。按照我們的協議，我應該把它交出去，和其他的那些個領帶掛在一起，不知道為什么，這次我就是不想交。不想讓它和其他戰利品站在一起接受檢閱，不想讓它染上亂七八糟的味道。這跟領帶的主人沒關系，我就是厭倦了，早就不想這樣了。打開柜子，不同牌子的香水、洗發水，還有不同身體留下來的味道糾纏在一起，鼻子癢癢的，很想打噴嚏。以前我們閑著沒事，曾經開著柜子，蒙上眼睛聞哪一種味道是屬于哪一條裙子或領帶的，我們比賽，輸的那一個為贏的那一個服務。

我們過的是一種非主流式的婚姻生活，簡單地說，我們的婚姻很OPEN。

一開始，我們也和其他夫妻一樣，關起門過兩個人的日子。直到兩年前，老公去國外做訪問學者。本來夜夜笙歌的夫妻生活中斷了，心理和生理上都挺不適應的。我們在網上見面，說情話。后來就網上性愛。突然有一天，老公在網上說，我不在的時候，如果你有需要，可以找別的男人解決，但是你要向我坦白。我以為他是考驗我，沒想到他說，他也一樣，會和其他的女人發生關系，但他會向我坦白。他還說，我們彼此是真心相愛的，相對于真心，肉體不過是皮囊。我們不如來個開放式婚姻吧。就像薩特和波伏娃一樣，約法三章：云游四海，各自尋歡，一切透明。我說，見鬼了吧，你！就斷了線。

如果我們在一起，可能當時就吵架了，可是我們太遠了，不方便吵架，也不忍心吵架。他是不是已經有什么人了？是不是想留在那里不回來了？他想放棄我們的婚姻，騙我先出軌？可是長時間分居，性失業真是個大問題啊，我胡思亂想，當他是信口雌黃吧。3天后，他用網絡視頻給我看一件女人的內衣，他昨天和這個女人發生了關系，他說，你看我和別的女人上床了，但是我不愛她，我只愛你。你也試試吧，別忘了要他一件東西，我要看。

第一次和別人發生一夜情，完全是被他氣的。你不是要我和別的男人上床嗎？你不是已經和別的女人上過床了嗎？門是你開的，走出去，誰不會啊？！事后，我拿了那個男人的領帶。

這么寬的領帶，一定是個挺壯的男人吧，你們怎么開始的，跟我說說，他的手是不是從你的領口進去的？還是先解你的扣子？寶貝，說給我聽啊！

要聽細節，好啊，我告訴你！我添油加醋，像個邪惡的女人，他很興奮。

以后，我們每有艷遇，就彼此分享。主要是他分享我的，我對他和那些女人的肉搏沒有興趣。我覺得這挺變態。所幸我們仍然彼此相愛，反正我沒有愛上另外哪一個。他說，那是因為我們有了免疫力，比如一個房子，你總是關門關窗關得密不透風，一旦開了條縫，有風吹進來，很容易感冒。我們呢，彼此都經過那么多人，心里愛的還是對方，我們的愛情其實超越了肉體。

我沒有那些理論，我只想，這種做法，大概是最人道的吧。畢竟我們分離得太遠，也太久。只要我們彼此感情忠誠，彼此允許，肉體的尋歡不算是背叛吧。

他回來了。我們臉對臉地睡在一張床上了。但是“門”卻關不上了。

我們臉對臉的時候眼里只有彼此，轉過身，眼花繚亂，柜子里的“戰利品”不斷增加。有時候，我很滿意這種生活狀態，彼此信任的丈夫，新鮮的情人，充滿冒險和刺激的性。有時候，我又痛恨它，覺得我們的婚姻算什么？數來數去沒什么是非我們兩個而第三者不可的事情。

他如魚得水。

剛才那個男人好像是15樓的，是你喜歡的類型。剛出電梯，他就摟著我說。討厭，兔子不吃窩邊草。抬頭不見，低頭見，好意思？我說。那天我看見他老婆了，不錯。老婆啊，不如我們和他們交換？不行！我擰著他的耳朵：告訴你，死了這條心。我們要玩兒只能去外面玩兒，鄰居不行！朋友不行！交換更不行！

這些是我的底線。他一直想突破。

我們規定只是周六出去“打獵”。我們不把艷遇帶回家，也不在外面過夜。通常我們都會在凌晨3點鐘左右回家。彼此交換“戰利品”，他聽我講和別的男人的事情，然后很興奮，大戰一場，天快亮了才睡覺。

第二天中午，我們出門去吃午餐，我掏出鑰匙準備鎖上防盜門。一卷領帶從包里掉出來，他撿了起來。

你犯規了，違反了我們約定的第三條一切透明。他說。

接下來的好幾天，他纏著我。說說吧，那條領帶怎么回事兒？那個男人怎么你了，你這么不愿意說啊？我可是什么都告訴你的啊？你一個挺誠實的人，什么時候也開始不誠實了？你到底怎么回事？你是不是愛上他了？是不是我認識的人啊，誰有這么條領帶來著……

我不說話，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，就是不想把那個男人呈現在他前面，我突然有了一種保護那個男人的欲望。他越是想把他揪出來，我就越想把他藏起來。這種事情從來沒發生過，以前我們總是調侃甚至嘲笑和我們交往的那些男人、女人。

我愛上那個人了？我只是煩了現在的生活。

他像傳統婚姻中丈夫審問出軌的妻子一樣，威逼利誘，就是想搞清楚這條領帶是怎么回事兒。

你想想，如果我在外面玩了，回來也不告訴你，你是不是也挺難受的？你甭嫌煩，這說明我在乎你，我愛你啊！他來軟的。

你要再這樣下去，我們中止協議。誰也不許在外面玩兒了。從這個星期開始，我們關門！他最后通牒。

接下來的一個月，我們沒有再交換“戰利品”。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偷獵。反正他像只獵狗一樣咬著我。我無論上班、在家、逛街，反正我不在他視線內，他每2個小時必來電話查崗。我發現了“有趣“的問題，我們所謂的開放式婚姻，并不真的開放。一條普通的領帶讓我們變得像尋常夫妻一樣。

婚姻，我們選擇障礙了！

婚姻的形式有238種。其中一夫一妻制193種。真能挑的時候很少，真挑的人也不多。眼下，正是婚姻狀態活躍時期，可挑的、敢挑的越來越多。選擇多了，就有選擇障礙。哪一種婚姻狀態最適合、最舒服？好比撞球，彈出去撞進來，考驗的是心理承受力。受得了的，如魚得水，受不了的，艱于呼吸。

●契約式愛情的神話

薩特和波伏娃的“契約式愛情”曾像神話一樣令人崇拜。他們把雙方的愛情稱為“必然的愛情”，將與其他人的愛情，稱為“偶然的愛情”。他們約定保持性愛自由，各自尋歡，對方不得嫉妒。彼此坦白，一切透明，一方不得向另一方隱瞞任何私情，他們不僅各自尋歡，還為彼此牽線拉媒。

曾經的神話，隨著時間的推移真相畢露。波伏娃在薩特死后，迫不及待地拋出她與薩特的書信，來證明她與薩特之間始終是最親密的，她是他的最愛。更多的人說他是她的金光大道。

男女的關系要長久就一定要有證據。普通人沒有偉大的文字，只有一紙婚書。有人以為婚姻完成的只是肉體合法占領。實際情況是愛一個人要求的是從精神到肉體的全面占領。肉體和精神就算用最先進的切割技術也不可能分得毫無牽連。

●第二種糖的滋味

大多數人只吃一種糖。吃到第二種的人，會竊喜。但有人吃了以后，發現味道差，或者吃著吃著難受了，怎么辦？一、吐掉！二、吃下去，以后不吃了；三、忍著，以后還吃，因為第二種滋味不是人人都能嘗到的。關系就這么搞擰巴了。

不想吃了，吐掉，清潔口腔。吃回第一種，或者吃第三種、第四種……

兩個人吃一塊糖，口味溝通很重要。還有他吃的時候口腔活動習慣，你要是不喜歡，也沒法一塊吃。

●安全狀態和喜歡狀態，你更需要哪一個？

“新鮮的，充滿冒險的，刺激的性。”你喜歡的。

“我們的婚姻算什么？數來數去沒什么是非得我們兩個而第三者不可的事情。”你覺得不安全了。

我們遇到的是女巫不是天使。我們必須用一件東西交換另一件東西。要新鮮刺激，就得放棄安全的屋頂；出門了，婚姻門里對女性利益的保護就得放棄一些；要保護，就得放棄一部分自由。不停地在兩種需要間制造沖突，考驗自己的底線，有時會失去心理平衡。還有思想中主流意識和現在邊緣生活的沖突，以及對第三方的不公平引發的歉疚感，都不同程度挑戰著你的承受能力。

●靠感情控制的婚姻可靠嗎？

無論哪一種形式的婚姻(或者關系)，根本上都是必須受控制。婚姻形式所負載的束縛和責任感本身就是一種控制。開放式婚姻，雙方自愿放棄這種控制，只能依賴利益控制或者感情控制。

感情控制，前景最為撲朔迷離……你不知道是否能控制對方，控制自己。

婚姻的門開了，我們放棄了肉體的所有權，對精神的所有權砝碼加重。再三聲明：一切透明！以為“一切透明”就可以掌控對方。其實誰都知道不防御不等于城池安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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